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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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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極晚了,雪還沒有停歇的意思,似錦站在檐下看眼前這似鵝毛般的雪紛紛揚揚灑落,屋裏光亮投在地上,連帶著人影做什麽也看得清晰。

她先前同老爹提過,若是太晚便不回去了,這會兒也懶得來回奔波便徑自回了屋裏,擦了把臉上床歇著了。那兩人離開後,她打傘去接三爺時,將他臉上怒火與憤恨盡收入眼底,短短驚訝後她垂頭將傘撐在他頭頂,雪漫漫,他與她緩步而行,唯剩兩抹淺影與腳印掩在雪下。

一夜雪,一夜煩憂,都在第二日盡數停落。雪猶在,而那人又是往日風貌,身著藏青色鑲狐貍毛長袍,一頭烏亮黑發打理得順滑,用紫色發冠豎起來,越顯英氣逼人,這會兒正坐於炕上喝茶。

似錦將食盒中早食擺上桌,一碟醬黃瓜,一盤炒青菜,一碟小籠包,一碗小混沌,這都是按他要求吩咐小廚房做得。似錦倒是佩服他,這幾樣東西天天吃,竟然都吃不膩。她站在一邊候著,才發了一會兒呆,就見老夫人身邊的如玉進來。

她先向三爺行了一禮,答了三爺客氣問話才笑著看向似錦,輕聲道:“老夫人惦記你,讓你過去一趟呢。”

三爺執了筷子一口吞下個包子,嚼了半天咽下才說:“既然老夫人叫你,你先去吧。”他吃得並不多,只吃了幾個包子,其他東西一口未動,讓下人將他未動的端到似錦屋裏,讓她回來熱了用了。青槐一臉不解,他沒好氣:“爺賞她的。”

她前腳才走,他後腳也跟了去,才出屋一股寒風迎面而來,他濃眉緊皺,也未披大麾就這般往前走。昨日雪已被下人們清掃的差不多,只剩幾分痕跡,初時欣喜已過去。長廊幽幽,他緩步而行,旁邊園子裏除了青松幽綠,他季之物蕭索淒冷,屈服於這冷厲,擡頭望向高處,青瓦高臺凡能容身之地皆是層層白色,比起往日清冷多了幾分柔和。

院子裏的雪雖然清了,似錦還是不小心滑了下,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,逗得如玉直笑。兩人進了屋,才要進內間,如玉搶先一步替她掀起厚重簾子,讓似錦好生意外。她如葡萄般明亮的黑眸直直看過去,如玉嗔笑:“楞著做什麽,快進去罷。”

老夫人不知與大夫人說了什麽趣事,兩人掩唇直笑,見似錦進來,招手讓她過去。

“主子們遇著什麽趣事了,似錦給主子們請安。”

老夫人這日心情極好,直笑罵她總把規矩掛在嘴上做什麽,別老氣沈沈地,又笑道:“今兒也是有些事要吩咐你,後天城裏幾個太太領了小姐來串門子,主要想給你三爺選個可心媳婦兒。到那日你可得把你三爺打扮得俊朗些,衣裳挑著顏色樣式好看的穿,我看他平日裏那些都老舊了。再挑些好看配飾,香囊、環佩撿好看的用,我瞅著他都不用那些個東西,好端端一後生,怎得這般粗糙。”

似錦臉驀地紅了:“是似錦疏忽了。”

老夫人還未來得及開口,就見三爺自己掀了簾子進來:“兒怎得就粗糙了,這新衣裳,這吉祥如意翡翠環佩,可有半點不得體?”

老夫人這會兒笑得更大聲,待兒子坐定才調侃:“可瞧瞧,這身邊人我是說不得了,你且放心就是,似錦丫頭不光是你的心頭肉,我也寶貝著呢。”

常萬德擡眼瞧了眼似錦,薄唇微勾將她別扭模樣收入眼底,心中暗自發笑。只是在旁人眼中三郎柔情萬千,丫頭嬌羞無限,這等情意讓人瞧著高興。

老夫人與大夫人相看一眼,眼中滿是笑,一副樂見其成模樣。大夫人抿嘴道:“這幫丫頭裏還是咱們似錦有福氣,莫怕,就算正室夫人嫁進來,還有我和老夫人給你做主吶。”

他見她眼眶都紅了,才接話:“嫂子先別急,我這事兒怕沒這麽簡單。”頓了頓,讓丫頭婆子們全部退下才正色道:“昨兒礙著身份沒敢驚動母親,平王殿下來了府上,兒這親事他怕是也要摻一腳進來。”

大夫人先是一楞,無不擔憂道:“這可不是逼著三弟站在他那邊?聽聞皇上最恨朝臣私下結黨結派,這下可怎麽辦?我們還尋思著給三弟找個會疼人的,王爺插手,娶進來個奶奶供著,這……”

常萬德聽了嫂嫂這話不禁失笑,再瞧母親也緊著眉頭:“朝中之事暫且不談,我雖是受平王識才才有今日,他想拉攏我,還且看我樂意不樂意。兒女之事還要看兩廂情願,他還能依著權勢強摁我低頭?”

“總能給你使些小絆子讓你寸步難行,還有我常家生意,毀去中間一環便可能全盤崩壞。兒呀,這可怎麽好?”

母親、大嫂臉上好不焦急,常萬德卻是笑了:“兒之罪過,本是想讓母親那日多費心些,不能怠慢了平王妃。其他事無需母親擔憂,兒自有辦法。”

老夫人這倒是相信兒子的,他在外面摸爬滾打多年,若無半點處理問題的能力也坐不到這位置上,卻還是忍不住提點了幾句:“當不當官沒什麽要緊,家中生意也夠你們弟兄幾個吃喝不愁幾輩子。朝中權貴能不惹咱就不惹,平平安安才是正經。本來還覺得當官是好事,這還沒上任,就膽戰心驚,要是吃不開咱就撒手不幹了。”

母親這話雖孩子氣些,卻讓他心中驟暖,選了這條道兒怎得會退縮。往後若真有人尋他不快,他可不是暖室中的貓兒任人逗弄。不過平王妃過府這事兒,卻是得處理妥善,斷不能在平王手中落了不是。

“母親與嫂嫂且備著些好物什招待便是,只要不失了禮數,便無它事。”見母親與大嫂點頭應了,才笑著出去了。

只是平王妃這等派頭十足之人來府中,讓兩人著實受驚,本來要細細叮囑一番似錦,也給他搞得忘光了。

似錦在外間才待了半刻鐘,就見三爺出來了,聽他說:“回吧。”低聲應了,隨在他身後往回走。

天氣未見有變晴的樣子,他們走了還不到一半路,雪又紛紛揚揚落下來。她瞧他穿得單薄,小聲說道:“爺怎麽不多穿些,受了風寒可怎麽好。”

他回頭看了一眼,明眸中帶著戲弄:“這不怕你在老夫人那裏回不來,急著解你圍便忘了。”

似錦聽他這般說,忍不住打了個冷戰,她回去可要好好暖暖,三爺這話怎麽這麽凍人呢?她跟在他身後躊躇許久才說:“三爺說這話,奴才怎麽聽不懂。三夫人進了府,聽了會不高興的。”她盯著他健碩背部似要鉆出個窟窿,聲音雖小情緒卻是不小,她不知前面那人俊逸面容上一直帶著笑,自顧自道:“似錦愚笨又不會體貼人,伺候三爺都是趕鴨子上架頭一遭,錯處多了去。”

“又如何呢?”三爺聲音沈穩,聽不出他此時是喜是怒。似錦忍了心中大片寒意,暗道回去可要抱著魏春送的小暖爐好好暖暖。這幾日雖未見過魏春,他卻是打發著小丫頭給她送些女兒家用的發釵,絹帕,還有好吃零嘴兒,最得她喜歡的就是這個可抱在懷中的小暖爐了。

三爺既然問個如何,她便壯了膽子說了,落得個罰她擔了便是:“如意姐姐比奴才好,能將三爺上上下下打理得緊緊有條,爺也省心些。她樣貌也是好的,爺帶出去也是體面的。”

他依舊閑庭卻步,見她止了話,低聲:“你且是個什麽心思,便一並說了。”

“旁人都道爺要了似錦是存了要收似錦入房,似錦本該千恩萬謝,可幾番尋思,似錦不能讓爺受了委屈。”

他這才站定身子,扭頭看她,一臉新奇:“你且說說,爺怎得受了委屈。”她眸珠似狐貍般狡猾靈動,睫毛輕顫,並不敢看他。

三爺投過來的冷峻視線,讓她慌了神,連在腹中打了多日的草稿原封不動念出來都做不到,磕磕巴巴道:“因……因為……在……在三爺……回來前,奴……奴才心中有了……有了……”她怎麽覺得這話說不下去呢,似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喉嚨,聲音越發小,慢慢地竟是聽不見。

“有了什麽?有了意中人?那又怎樣?爺覺得你好便好。第一個入了腦的人自是難忘了些,爺不同你計較。你年歲尚小,爺且不難為你,到了時候可別怪爺心狠手辣。”他一副高深莫測,發絲肩上落了雪,俊臉蒼白,薄唇幹的皺起皮,也難掩他的貴氣逼人。他很滿意她呆滯模樣,櫻桃小口微張,雙眼中霧氣彌漫,仿佛下一刻便有金豆跌落下來。

她就站在那裏,委屈得很。他明明讓人給她裁了好衣裳,她只穿了一日便換回了舊時衣著。嬌嬌滴滴一美人非得做著丫鬟才舒坦,這般克己守禮,心思膽大的丫頭倒是少見了。

瞧得越細越覺得迷了眼睛,也不知怎的,看她仿若花樹上唯一一朵迎著寒風綻放的青花,孤冷高傲,艱難抵禦著刻骨寒風。這樣認真的丫頭,他忍不住低了身子靠近她,兩人目光相對,在她幡然無措時,他快速啄了她紅唇,既而低笑著悠然而去。

她一人站在雪地中氣得直發抖,這位爺平日裏瞧著也不是這般惡劣之人,莫非是樣子做得太過嚴實沒讓她瞧出破綻?狠狠地擦了擦嘴,寒冬下嘴唇一碰便裂了口子,滲出淺淺紅絲。心中雖是怒火滔滔,卻也得小跑著追上去。

常萬德聽到身後傳來衣料摩挲聲響,嘴角露出一抹淡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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